林家铺子

曾经的影视工作者,现退休老头一个。

”被“激情燃烧的岁月(3)

—— 窑火的燃烧与熄灭

      2016年2月荒友聚会时李新华朗诵的第三首诗是苗素臣1973年7月写的《烧砖》。

      夜沉沉,

      只有星光在闪,

      火熊熊,

      战士烧砖在窑前。


     扬锹惊起一条火龙,

     长勾降服熊熊烈焰,

     火光中,

     像颗颗红心想照,

     夜空里,

     如胸中凌云壮志,

     冲天升起滚滚浓烟。


     眼前浮现——

     脱坯战士在奋力冲锋,

     一块块砖坯和着多少汗。

    眼前浮现——

    连队的房屋接踵而起,

    荒原的面貌在改变。


    烧啊烧,

    把信心和力量都溶进窑中,

    把青春和热情都化作火焰。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

    多少困难和考验。

    汗珠可数,

    责任无边。

    窑中烧出了红砖,

    战士练红了肝胆。


    今生立下志愿,

    不做黑烟青云上,

    原作大厦底层一块红砖。


    烧啊烧,

    红心相照。烈火更熊,

    要烧红全世界。

    烧啊烧,

    克服困难一往无前。

    早霞已染天边,

    擦一把汗,

    迎来曙光和灿烂的明天。


       这首诗写的是值夜班烧窑。正如诗中所写,烧窑工是:“ 汗珠可数,责任无边”。砖质量的好坏,甚至是否报废,直接与烧窑工的技术与责任心相关。苗素臣外号“老驴”,以能睡著称。据说他曾在北京骑自行车带着他妹妹,在骑行过程中睡着了撞在电线杆子上。

      记得他们在北大林伐木时,收工坐我拉木头的爬犁捎脚回帐篷,寒冬腊月,才几分钟的路他也会在爬犁上酣睡。重爬犁在冰面上不易启动,所以我小油门拉着爬犁在大水泡子上缓缓行驶,十几个人在爬犁下面喊他,他愣是没醒,最后还是有人重新爬上爬犁才把他推醒。

      如此贪睡之人去值负有如此重任的夜班,可见他的贪睡是分场合和地点的,否则他也不会写出如此生动的诗歌。

      连队烧砖的窑现在几乎见不到了,我搜遍了百度图片库,竟没有找到一张这种方窑的图片。外形比较近似的是下面这张阿富汗土砖窑的照片,烧窑同样是浓烟滚滚。

      我们的土砖窑是用土坯垒砌的正方形“围墙”,围墙两侧留有装坯和出砖的豁口,另外对应的两侧围墙底部留有若干对烧火孔,相对的两个火孔之间由火道相连,在装窑前,火道内已经铺满柴火和煤炭,待烧的砖坯就码放在火道之间,相互间留有间隙,在码放过程中,火道两侧的砖坯逐渐相互靠拢,将火道上方封闭。

      砖坯码放完,两侧的豁口随即被封闭,从窑顶往下看,满窑均是直立斜放的砖坯,这种码坯的方式同明朝烧长城砖的土窑(下图)如出一辙。 

      码放砖坯的同时,装窑师傅还会不时在砖坯的间隙中撒些煤炭,以保证所有的砖坯加热均匀。码完砖坯后,窑顶除去留有的少许烟道外,全部用泥土封死,以保存热量。

      每次装窑均是全连出动,机务排也不例外,黎明即起,在吃早饭前将窑装完,然后立即点火,以防老天突然变脸。

      砖窑点火后就不能离人,窑工要不断从烧火孔中向火道内添加燃煤,并随时观察火候,当满窑的砖坯均被烧红并且有些发亮的时候,就封闭火孔。此时站在窑顶上,就犹如站在火山口上,透过覆盖窑顶泥土的缝隙,满满的都是岩浆般的暗红色。待砖坯自然冷却后,满窑的砖坯就变成坚硬的红砖了。

      我没有烧过砖,但几乎参加了连里每次装窑和出窑。窑工火候不到,砖烧不透,盖的房子用不住,这种砖只能用来砌间壁墙,火候过了,砖就烧变形了,砖体上起了“瘤子”。有时不仅会相互粘在一起,还会形成局部坍塌,致使窑内冷热不均,烧出一窑“夹生饭”。烧窑绝对是个技术活儿。

     1973年苗素臣写这首诗的时候,我们到北大荒已经5年了。虽然在林彪事件后,个别知青不辞而别去了部队,但大多数知青表现的依然像苗素臣那样 ——

    “把信心和力量都溶进窑中,

    把青春和热情都化作火焰。”

    那时虽然“窑火”依旧在燃烧,但窑旁却再也没有增添新的年轻面孔。

    不久,苗的父亲被落实了政策,他成了连里知青羡慕的对象,较早地调到保定市工作。

    差不多的时间里,连里的土窑也彻底熄火了,工程连的“轮窑”(下图)开始取代了各个连队的小土窑。



       到了19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心中的“窑火”也已经彻底熄灭了,回城已成为我最大的愿望。下面现引用一段我班里同学,也是曾经的北大荒人的一段微信:

    "@林永宁  永宁:谢谢你我感同身受,我想每一位知青都有深藏在心中,一个隐秘的、灰色的的梦,过去讲不出来,觉得非常压抑,不光明,不光彩。我写这篇《灰色的记忆》时,思想斗争了很久,这是精神层面的感受,是做人最本能的东西,是一个本我的意识,不是可以拿上台面的。我们连队在编写《远去的柞树林》时,编辑组知青分成了两派,一派要把这本书写成是无悔的,励志的,光明的,歌颂上山下乡运动的,另一派则认为知青虽然在农村历练了,奉献了,但不能代表要肯定上山下乡运动,这是反历史反文明,与社会进步背道而驰的,我们不能捂着伤口唱赞歌。经过争辩,虽然谁也没说服谁,但终于取得了共识,就是每个人要真实地写出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故事。《灰色的记忆》篇文章审稿时,编辑组有人反对收编,说是消极的,负面的。其他编委则认为,这是最真实的,不能拿下来。征求到我的意见,我说若因篇幅有限,让连队更多知青的文章编入书中,可以删掉我的其它文章,唯独此篇是我最想讲的真心话,我坚持不删。大家在《远去的柞树林》中看到前言竟有两篇,及书中文风各异,就是不同观点妥协的结果。"


       同理,窑火的燃烧和熄灭,只是历史的必然。


      如今,高能耗、毁土地的粘土砖早已被国家定为必须淘汰的产品,废弃的砖窑上面已经长满凄凄荒草。“青春无悔”也好,“青春无奈”也罢,一代知青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只有记忆中北大荒的窑火,还能映射出那些熟悉的年轻面孔,它记载着我们青春,也包含着对早逝的苗素臣之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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